“唉，又是因为材料的问题。好了，先回吧，明天一早再看，看我能想出什么法子！”

当一条绞索再次崩断后，石雪儿放弃了再次偿试，这些工匠回去，又想起了那位织造府那位罗姐姐的建议。

“雪儿，试试呗，我织的那条带子，可结实了！”

升降机的绞索，用织物代替，听起来就不靠谱。就算是首席织女织出来的，还不是一样。

可是别的法子都试了，要不，去看看？他山之衣带，可以攻绞索。就算攻不得，能有所借鉴，也是好的。

她这里想着，却见工匠们全都没有走，全都将脸转往一个方向。

“喂，都看啥呢！”石雪儿问道。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位娉娉婷婷的女子，远远地向着院门走了过来。这女子穿了一件长裙，一路烟视媚行，偏偏又不显做作，让人觉得她本就如此，就该如此。

“滚滚滚！”石雪儿没好气道，“罗姐姐你们也敢看！”

“看家里的婆娘，提不起神来呀……”有人小声嘀咕。

“看教坊司的都不行……”有人补充。

“只有跟着大人干活儿还行。”又有人说。

寂灭之象，已经渗透至方方面面。似乎只剩了这位罗姐姐，如黑白画卷中的一点色彩。

石雪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罗裳走去。

罗裳取出一块彩巾，轻轻擦着石雪儿脸上的油污，却总也擦不干净，给她抹成了一个小花脸，终于笑道：“擦不好，你去洗把脸，跟姐出去一趟。”

石雪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便和这位姐姐一见如故。她跑去洗了脸，看去像一个穿着官服的干净小厮，问道：“去哪里？我正要去看你说的那条带子呢。到底有没有那么结实？”

罗裳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带你去看点儿别的！”

石雪儿拗不过罗裳，跟着她去看别的，一路上反被很多别人的看，还有很多议论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谁家的女子，这么好看！”

“可惜不正经，老牛吃嫩草的样子。”

“别瞎说，人家要是姐弟呢？”

也有认出了罗裳的，说道：“那是罗裳大人，有官位在身的，织造坊首席织女，不可造次！”

路人听说是官，这才退开了一些。

那人又道：“听闻近年来很多最漂亮的衣服，都是这位大人主持织出来的。穿上之后，提精神的狠！若能得她新手织一件衣服，死了也值！”

石雪儿看罗裳哭笑不得的神情，强忍着笑意。

二人所去之处，正是城中的万相碑。这高大的石碑虽日显衰败，却是屹立不倒，仍为皇城中生机最盛之处。

越是靠近万象碑，周遭的街市便愈发显得不同。尽管碑体本身仍在缓慢剥落，但以它为中心的这片区域，竟奇异地维持着一种近乎奢侈的鲜活。

叫卖的小贩嗓门格外嘹亮，担子里青菜的翠色也似乎比他处更浓。茶馆里坐满了人，虽不似往昔那般喧哗，但至少能听见清晰的谈笑声。更有趣的是，此地的色彩——妇人头上的绢花、孩童手中的风车、店铺悬挂的招幌——都顽强地保留着它们原本的亮丽，仿佛那吞噬一切的寂灭浪潮在此处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心有不甘地退去了。

石雪儿来到此处，心情略好了一些，却仍在想那条带子，道：“罗姐姐，你要看什么，咱们快去，还能赶在天晚前去你那里。”

罗裳笑道：“好大一个丫头了，这般没有静气，须得找个婆家，好好管你一管。只不是谁才能配得起我家雪儿。”

石雪儿想捶她一拳，却是男儿打扮，也不好当众造次，给人看了笑话去，只得压低声音笑道：“姐姐别扯这些，我可不嫁，有谁能配得上本公子？”

罗裳知她气傲，点了点头道：“我前日织衣，布料中总没有满意的颜色，想要自己染，却也配不好，便到这里看看，希望能有所获，你也帮我留意一些。”

二人边走边说，离那万相碑也越来越近。

石雪儿忽然指向街边，道：“姐姐看那里！”

就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市井画卷一角，一位青衫落拓的年轻画师，正支着画架，对着巍峨的巨碑作画。

他身形挺拔，眉眼疏朗，即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也难掩那份专注于创作时的清俊神采。然而，与周遭的鲜活格格不入的是，他面前的画纸上，那雄伟的万象碑却被描绘得格外沧桑破败，碑体上每一道深刻的裂痕都被精心勾勒，渲染出一种英雄末路般的悲壮与寂寥。

更奇特的是他的画笔。那似乎并非寻常毛笔，笔锋流转间，竟隐隐有淡金色的光屑随之洒落，悄无声息地融入画中，使得那破败的碑影莫名地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正在抗争的神韵。

石雪儿拉着罗裳，悄然走到画师身后，静静看他运笔。

石雪儿本是工匠，对书画并无太多感触，此刻却也不由自主地被画中那股悲怆又坚韧的力量所吸引。她看着画中无比细致的碑文残迹，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这位画师，你……你是不是能看清碑上那些已经模糊了的字？”

青年画师闻言，手腕一顿，回过头来，愣了一愣，说出话来，声音极期温润：“能啊，都能看清的。两位姑娘是要买画吗？”

石雪儿皱眉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是姑娘？”

青年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道：“两只眼都看见啦。我学画多年，便是走过来一只骨头架子，也能认得清男女。”

石雪儿气结，一双妙目发亮地盯着这画师。

画师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欲说话打破尴尬，说出口来却是：“这位……我们似是在哪里见过？”

其实石雪儿不但觉得见过此人，甚至觉得连他手中的笔都见过，只是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

罗裳笑道：“你这小哥，莫要油嘴滑舌。我有话问你——你这画上的颜色，都是自己配的吗？”

画师点头道：“正是。这位姐姐可要画一张像，我给你打个八折。”

罗裳道：“那倒不用。我且问你，染布料的颜色，你会配吗？”

画师笑道：“染布？那不也是一种作画，应该会的。”

石雪儿总算抓住话头，说道：“你少吹牛，染布需要很多工序的，我就不信你会！”

画师笑道：“你可有不用的布料？我证明给你看。”

石雪儿见他说的轻巧，问罗裳要来一块锦帕，道：“便是这帕子，你染吧，我看着。”

画师又问要染什么颜色。

石雪儿道：“要用来做衣服，配得上我姐姐的，你染给我看。”

画师看了看罗裳，提笔向锦帕上抹去，笔端忽然现出一道淡淡的光华。


　　(https://www.20wx.com/read/585340/69887841.html)


1秒记住爱你文学：www.20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0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