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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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驶过了那座加固过的木桥。
陈婉掀起车帘的一角。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脏乱、恶臭、充满了流民哀嚎的人间地狱。
相反,这里有着一种让她感到熟悉,但又陌生的,秩序。
熟悉是因为江陵城内也有这种秩序,而陌生是因为,从出城而来的这一路,她看到的都是乱世该有的模样,到了这里却戛然而止。
巨大的水车在河边不知疲倦地轰鸣,将河水送入高处的管道以及纵横交错的沟渠;田垄间,裸着脊背的汉子们喊着号子,挥舞着锄头,拉着犁铧,汗水浸入土地;河边,妇孺老幼们浣洗着衣物,偶尔响起的轻笑声飘散在春风里。
每个人都有事做。
每个人走路都带着风。
当然,最让陈婉感到惊讶的,还是庄外那排得极长,几乎蔓延到了管道的流民队伍。
她知道这个庄子,或者说顾怀,在招募流民,但眼前的流民数量,实在不像是一个庄子能接纳的。
亦或者说,这些流民知道庄子里已经容不下更多人,但还是固执地不肯离去。
是什么让他们做出这种决定?
陈婉放下了车帘,那双眼角微微挑起,平添几分妩媚的美丽眸子里,除了好奇,也多了一分了然。
这样的声势,也难怪爹爹会感到忧虑了。
江陵城外的一隅,已经自成一片小天地。
“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了庄园的大门口。
陈婉整理了一下裙摆,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庄门大开。
顾怀就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青衫,依旧是那副温和、平静的表情。
他并没有摆出迎接贵客的隆重排场,只有他自己站在那里,等待着。
春风拂过,让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顾怀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少女,目光平静,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或者美貌而有丝毫的波澜。
他当然知道陈婉为什么来。
王家倒台,他吃得太饱,动作太大,那位县尊大人坐不住了。
陈识是个怯懦的人,但也是个聪明人,这年头的文官多半都有这毛病,很大原因是因为出身就比一般人高,苦读中第外放为官,从来没有在生死线上挣扎过,做起事来,难免有些眼高手低。
脑海里的理论总是一套一套的,但落到实处,又往往差之千里。
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但又不想继续看着自己坐大;想要翻脸,但又没有翻脸的勇气。
所以他需要安抚,需要拉拢,更需要一双眼睛,来替他看清这庄子,或者说,看清自己。
派师爷来,显得太生分,像是公事公办;亲自来,又太掉价,显得他这个老师在向学生低头。
所以,把女儿推出来,打着慰问的旗号,既显得亲近,又能达到目的。
的确是好算计。
但这并不让他反感。
相反,这正合他意。
他需要时间消化王家的遗产,需要时间练兵,需要时间种地,现在还不是和陈识撕破脸的时候。
既然陈识想看,那就让他看。
让他看到一部分他想看到的,让他知道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威,更无意取代他。
“陈小姐,别来无恙。”
顾怀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语气平淡,既不谄媚,也不疏离。
陈婉的美貌对于他来说,没有起任何一点作用。
其他的读书人或许还会大献殷勤,拉近距离,可顾怀自从差点饿死在那座破屋里,便想明白了一件事。
没有站直了活下去的资格之前,实在没有心情谈什么风花雪月。
“顾公子。”
陈婉回了一礼,目光在顾怀那张清秀却略显冷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家父公务繁忙,特命小女子前来,送些酒肉,慰问庄中义勇。”
“有劳先生挂念,”顾怀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庄内简陋,陈小姐若是不嫌弃,请进。”
陈婉点了点头,带着贴身丫鬟,走进了这座奇怪的庄园。
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并未在周遭停留太久,而是更多地流连在这个年轻男子的背影上。
这就是顾怀。
这就是那个让父亲夜不能寐,让王家家破人亡,让这江陵城外几百流民视为再生父母的顾怀。
她出身官宦之家,自幼见过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那些人或鲜衣怒马,或风流倜傥,见着她时,眼中总会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惊艳,言语间也多是讨好与卖弄,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在那短短片刻里剖开来给她看。
但顾怀不一样。
他的背挺得很直,走得很稳,他回过头来引路时,目光清澈如水,没有惊艳,没有倾慕,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男人看女人时的那种粘稠感。
那是一种真正的平静。
就像是看着一棵树,一块石头,或者...一个单纯代表着某种政治信号的人,无关男女。
这种平静让陈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寒意。
这意味着,在这个男人眼里,这一身皮囊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有一天两人成为了敌人,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子,或者因为自己生得美貌,而有丝毫的手软。
他会毫不犹豫地挥刀。
陈婉看着顾怀在前方引路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声。
说不上是为爹爹感到庆幸,还是惋惜。
庆幸--庆幸这样的人,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将父亲取而代之的心思,即使她看得出来,凭借他做到的这些事,想要架空一个并无根基的县令,并非难事。
惋惜--惋惜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在这乱世里越走越远,越爬越高,而自己的父亲,那位只会权衡利弊、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县尊大人,终究只能落在后面,慢慢仰望他的背影。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过了庄子大门后的前院,进入了流民的居住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连绵成片的窝棚。
虽然说是窝棚,但并不像陈婉在城外见过的那些那样杂乱无章、污水横流。
这里的窝棚排列得整整齐齐,中间留出了宽敞的过道,地面被夯实过,虽然没有铺石板,但并未见到随处泼洒的污物。
甚至在道路两侧,还挖出了专门用来排水的明沟。
更让陈婉惊讶的是,这里很干净。
没有随地可见的污秽,没有满天飞舞的苍蝇,甚至连空气中都闻不到那种流民聚集地特有的臭味。
在不远的地方,几个妇人和孩童正拿着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着路面。
“很惊讶?”
顾怀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放慢了脚步,淡淡解释道:“开春之后气候转暖,再加上人多,如果不讲卫生,一场瘟疫就能让这里变成死地。”
“所以,居住区有着最严格的规矩。”
顾怀指了指不远处立着的一块木牌:“不许喝生水,不许随地便溺,不许乱倒泔水,不管是谁,必须每天洗漱,五户连坐,一人违反,五户受罚,还要扣除当天的工分。”
陈婉看着那些正在排队打水的流民,发现他们虽然还有一些衣衫依旧褴褛,但比起那些徘徊在庄外的流民,实在是要干净太多。
“五户连坐...是不是太严苛了些?”陈婉轻声问道,“只是为了干净而已。”
“严苛?”
顾怀笑了笑,“对于这些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来说,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比起饿死、病死,被扣点工分算得了什么?”
“世道既然崩坏,那就得有新的规矩,只有守规矩的人,才能活下去。”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陈婉,带着几分歉意道:
“抱歉,说了些煞风景的话,陈小姐应该不想听这些琐事,我们去那边...”
他以为陈婉会露出厌恶或者不耐烦的神色。
毕竟,那些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养在深闺,听得最多的也就是诗词歌赋、家长里短,谁会关心流民怎么上厕所,怎么倒泔水?
然而,陈婉没有。
“不。”
她突然开口,转过头,那双眸子认真地看着顾怀:“我很喜欢听。”
顾怀一愣。
“以前在府里,爹爹从不跟我说这些,他只让我读《女诫》,学琴棋书画,”陈婉看着那些忙碌的流民,“但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书里写的那个样子,我其实还想听更多一点,比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顾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并不是在客套,也不是在敷衍。
她是真的在听,也是真的在想。
果然,这个县令千金,似乎和她那个只想做个太平官的爹,确实不太一样。
这倒是...有点意思。
“因为希望。”
顾怀沉默片刻,眼中的那层疏离感,似乎稍微淡去了一些,坦然说道:“因为我给了他们希望。”
他指着远处正在平整的一块空地:“这里只是暂时的,等到秋收,或者更早,我会允许他们在那边,那片更高、更向阳的地方,用他们攒下的工分,换取砖瓦木料,去盖一间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庄子会出砖,出木料,甚至会帮忙规划。”
“自己的房子?”陈婉有些诧异,“他们是依附于你的流民,难道他们住哪儿,也要你操心么?甚至还要给他们置办产业?”
在她的认知里,或者说在这个时代的认知里,佃户依附于地主,身家性命都是主家的,哪里有拥有私产的道理?
“因为人是有私心的,一个好的、属于自己的居住环境,能让人更有尊严地活着。”
顾怀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房子是我的,他们只是借住,那坏了他们不会修,脏了他们不会扫,若是敌人来了,他们跑得比谁都快,因为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但如果房子是他们自己的...”
“那是他们一砖一瓦攒出来的家业,是给老婆孩子遮风挡雨的地方。”
“为了这个家,他们会没日没夜地干活,会把每一粒粮食都收进仓里,当敌人来的时候,他们会拿起锄头,跟敌人拼命。”
“所以,严格意义上说,我给的不是房子。”
顾怀轻声说道:“我给的是恒产,有恒产者,必有恒心。”
陈婉静静地听着。
有恒产者有恒心。
这是孟子里的话,她读过,也背过。
但她从未想过,这句话竟然可以这样用,竟然可以在这一群面黄肌瘦的流民身上,变成一种现实。
“而且,这也不是白给的。”顾怀再次说道。
话题自然而然地引申到了工分制。
这些事情在庄子里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所以实在没有必要藏私。
顾怀讲起了一开始的大锅饭,那时候流民们干活换吃的,有些机灵的人就变成了懒汉;讲到了后来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还讲到了现在的工分供销社,让流民可以用工分换盐,换布,换肉。
顾怀从怀中摸出代表工分的木片,递给陈婉,看着她有些茫然却又努力想要理解的神情,嘴角微挑。
于是,他提到了自己以后想要实现的、更加遥远的东西。
“甚至于,如果这世道能稍微安稳一点...我还打算把地分给他们。”
“分地?!”
这下陈婉是真的震惊了,“把地...分给他们?”
“包产到户,”顾怀吐出一个这个时代绝对无法理解的词汇,眼中闪烁着一种陈婉从未见过的光芒,“交足了公家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陈小姐,你信不信,到时候,同一亩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会比现在多得多?”
陈婉捏着那块粗糙的木片,怔怔地看着顾怀。
她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可当想伸手去抓时,又什么都没抓住。
她没有办法理解,只是能冥冥地感觉到,顾怀试图在这个崩坏的世道里,建立一套新的规则。
一套不依靠压榨,而是依靠激发人心里那点希望甚至贪欲,来让所有人一起活下去的规则。
这很大逆不道。
但这...真的很让人着迷。
“这里,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沉默了很久,轻声说。
“顾公子,”陈婉深吸了一口气,将木片紧紧攥在手心,“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是吗?”顾怀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即可,“那么继续吧,带你去看看别的。”
他带着陈婉来到了河边。
巨大的高转筒车在夕阳下轰鸣,水流奔涌。
河滩上,五彩斑斓的盐池在晚霞的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陈婉站在河堤上,看着这宛如神迹般的景象,久久无法言语。
即使她之前听说过只言片语,但亲眼看到时,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依然让她感到震撼。
“你为什么能懂这么多?”她轻声呢喃着问。
顾怀站在她身边,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子静静地看着那些代表着初步工业化的神迹,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想了想,淡淡说道:
“可能是因为,有很多人在看着我吧。”
陈婉以为他说的是庄子里的庄民。
但他知道,他是在说那再也回不去的世界里,那些曾经带领着人们披荆斩棘的先贤。
“如果朝廷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陈婉转过头,看着顾怀的侧脸,认真地说道,“或许最后悔的,便是没让你去做官,去工部,去治水,去理财。”
“做官?”
顾怀淡淡一笑,带着几分调侃:“其实他们现在来招揽也还来得及,只可惜,我也不一定想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怀陪着她站在高转筒车下看水流被送向高处,也近距离看了盐池在地面上画出彩虹,偶尔杨震或者李易的身影出现在远处,都没有上来打扰,只有福伯跟了好久,还在一旁悄悄抹着眼泪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是在走到庄园深处,那座戒备森严、传来阵阵嘈杂声的工坊前时,顾怀停下了脚步。
“这里便是工坊?”
“是。”
“我能看看吗?”
“不能。”
顾怀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给面子。
他转过身,挡住了陈婉探究的视线,语气平淡:“每个人都有秘密。”
陈婉怔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被拒绝了。
而且拒绝得如此坦然。
原本还以为这一路行来,顾怀会一直坦诚下去,结果...
“好,那我就不过去了。”
陈婉点了点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轻松。
两人继续沿着河堤,慢慢地走着。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只见过几面,明明身份悬殊--一个是官家千金,一个是流亡书生;明明立场微妙--一个是来打探的人,一个是被打探的对象。
但此刻,两人之间,却有一种诡异的...自在。
是的,自在。
陈婉不用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不用时刻注意笑不露齿,不用去想那些繁文缛节;顾怀也不用伪装成那个恭顺的学生,不用去算计每句话背后的深意。
可能是因为彼此都太聪明,聪明到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客套来粉饰太平。
一方知道对方的来意。
另一方知道对方知道自己的来意。
既然都心知肚明,那又何必装模作样?
走到一处高地,顾怀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庄园,看到忙碌的人群,看到升起的炊烟,看到这乱世中难得的生机。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了许久。
“爹爹之所以让我来,是因为忌惮你。”
陈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她没有看顾怀,而是看着远处的田野,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知道。”
顾怀回答得也很平静。
“他怕你成为下一个张威,怕你不可控,怕你抢了他的位置。”
“我也知道。”
“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顾怀看着她。
“明白为什么你会带我看这些,跟我说这些。”
陈婉转过身,直视着顾怀的眼睛:“你想让我告诉爹爹,你想要的,和他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哦?”顾怀挑了挑眉,“说说看。”
“爹爹想要的,是江陵城的权力,是政绩,是安稳。”
陈婉的声音很轻:“但你不一样。”
“现在的你,完全可以做得更多,甚至可以...”
她没有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你没有。”
陈婉看着这个庄园,看着那些忙碌的人群:“这只能说明,你想要的,不是一个小小的江陵。”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她叹了口气:“爹爹他...终究还是太小看你了。”
顾怀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少女。
“鸿鹄之志谈不上,”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想活得稍微像个人样,顺便让身边的人也活得像个人样罢了。”
陈婉转过头,看着顾怀的侧脸:“你和我爹爹...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先生和学生,对么?”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顾怀淡淡道,“虽然不算长,但估计你不会想听。”
“是关于怎么除掉县尉的故事么?”陈婉问。
“是。”
“为什么觉得我不想听?”陈婉的眼神有些倔强,“因为我是女子?因为觉得我会害怕?还是觉得我不懂?”
“不。”
顾怀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
他认真地看着陈婉:“我知道很多女子,比男人更坚强,更聪明。”
“我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
顾怀指了指远处的江陵城,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你的起点,比旁人高太多。”
“你生在官宦之家,长在深闺之中,你见过的恶,顶多是勾心斗角,是言语刻薄。”
“你不知道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你不知道为了半个馒头,人可以变成野兽;你不知道为了活下去,人可以把尊严和良知踩进泥里;你也不知道,当你手里握着刀,而对面站着想要你命的人时,那种心脏狂跳、脑子却一片空白的感觉。”
“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没有对错,只有输赢,只有生死。”
“这种故事,不好听,也不好看。”
这次的沉默来得尤其久。
“我明白了。”
陈婉低下了头,声音轻柔了许多:“谢谢你。”
天色渐晚,庄园里亮起了点点灯火。
“我该回去了。”陈婉说道。
顾怀点了点头:“我送你。”
两人一路无话,走回了庄园大门口。
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丫鬟正焦急地张望着。
陈婉在踏上马车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顾怀。
夜风吹起她的裙摆,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顾怀。”
她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句藏在心里的话:
“我知道,爹爹有时候做得不对。”
“但是,他毕竟是我爹爹。”
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祈求: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以后,你和我爹爹有了矛盾,到了那种,不得不兵戎相见的时候。”
“希望能看在...看在他曾经也是你‘先生’的份上。”
“希望你能,放过他一次。”
顾怀看着她,看着那双祈求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点头。
这就是回答了。
陈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心里。
随后,她敛衽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车轮辚辚,带着这位县令千金,消失在了通往江陵城的官道上。
顾怀站在庄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
直到烟尘散尽,他才收回目光。
“我说,”不知何时,杨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抱着刀,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这姑娘,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顾怀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八卦了?”
“就是随口一说,”杨震耸了耸肩,“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你真能娶了她,也是好事,长得漂亮,门楣又高,还出身官宦人家,配得上你。”
顾怀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
“杨兄,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和女子牵过手?”他问。
已经一把年纪的杨震先是一愣,随即半分羞恼半分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但凡你有过心仪的女子,就不可能说出来这种话。”
顾怀转身走向庄子,声音缓缓消散在夜风里:
“和太聪明的女人太恋爱,可是很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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