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真人的话音落下，归墟上空的雾气仿佛凝固了。

虾仁与洛青霜并肩而立，身后是轰鸣旋转的归墟漩涡，身前是深不可测的归墟宗长老。海风卷起两人的衣袂，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第二问，”碧海真人声音低沉，目光如炬，“归墟之眼乃是开启天机阁核心宝库的钥匙，而天机阁……掌控着此界诸多秘密与资源。若你们进入天机阁宝库，面对无数至宝奇珍，当如何取舍？是贪多求全，还是……只取所需？”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直指人心。

天机阁宝库中，或许有能让人一步登天的功法，有能延寿千年的丹药，有能斩破虚空的法宝。面对如此诱惑，有几人能保持本心？

虾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洛青霜。

洛青霜微微一笑，眼中清澈如水：“前辈，我与虾仁此行只为两物——九天息壤修复他的混沌道种，造化玉露稳固我的玲珑圣体。至于其他，与我等无关。”

虾仁点头，接话道：“宝物再好，不过是外物。我辈修士，修行修的是本心，求的是大道。若为外物迷失本心，纵得万千至宝，也不过是‘宝奴’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我只要九天息壤。除此之外，天机阁宝库中的一切，我分毫不取。”

碧海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并未立刻评判。

他手中的碧玉竹杖轻轻一顿，杖尖点在礁石上。一圈淡蓝色的涟漪扩散开来，笼罩住虾仁和洛青霜。

“第二问，归墟听心。”碧海真人闭上眼睛，“你们心中所言，是否真如口中所述？”

涟漪中，虾仁和洛青霜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某种力量轻轻拂过。那力量温和却不容抗拒，深入他们意识的最深处，探查着最真实的心念。

虾仁放开防备，任由那股力量探查。

他的意识海中，混沌道种缓缓旋转，虽然布满裂痕，但核心处那缕冰蓝色的秩序丝线正散发着坚定的光芒。而在道种深处，只有三个执念清晰可见：

修复道种，救青霜，终结魔劫。

没有任何对宝物的贪婪，没有对力量的无限渴求，只有……对承诺的坚守，对责任的担当。

另一边，洛青霜的玲珑道种晶莹剔透，内部的纹路如同最精密的阵法。她的心念更加纯粹——陪虾仁走下去，无论生死。

涟漪散去。

碧海真人睁开眼，眼中已有几分温和：“第二问，通过。你们的心念……很纯粹。”

他顿了顿，声音严肃起来：“现在，最后一问，也是最重要的一问——”

“若为了取得九天息壤与造化玉露，需要你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们可愿意？”

虾仁毫不犹豫：“愿意。”

洛青霜几乎同时：“愿意。”

但碧海真人却摇了摇头：“老朽问的不是简单的‘愿意与否’，而是……你们是否有这个觉悟。”

他手中的碧玉竹杖突然光芒大盛，化作一道碧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那是历代试图获取归墟之眼的修士们的结局。

有人进入天机阁宝库后，被无数至宝迷惑心智，最终陷入幻境，神魂消散；

有人取得所需之物后，被天机阁强者追杀，身死道消；

有人甚至还没进入天机阁，就在途中被暗影阁或其他势力截杀；

更有人……为了宝物，背叛同伴，最终众叛亲离，孤独而死。

画面最后一幅，是两个相拥的年轻修士，在某个秘境中被无数黑衣人围杀。他们背靠背战斗至最后一刻，最终力竭而亡，至死都未曾分开。

“这是三百年前的一对道侣，”碧海真人声音低沉，“他们也通过了归墟三问，也发誓只取所需。但最终……还是死在了前往天机阁的路上。”

他看向虾仁和洛青霜：“现在，你们还有机会放弃。只要将归墟之眼归还归墟宗，老朽可以保证你们平安离开南海，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若执意前往中州皇城……”碧海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前路之险，远超你们的想象。化神只是起步，炼虚也不罕见，甚至可能有……更高层次的存在出手。”

“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归墟漩涡的轰鸣声，如同命运的鼓点，一声声敲在心头。

虾仁低头看向手中的归墟之眼。宝石中，那片海洋的虚影缓缓流转，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洛青霜。

洛青霜也正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温柔而坚定的光芒。

虾仁笑了。

他握紧洛青霜的手，转身看向碧海真人：

“前辈，我们从北冥海一路走来，经历过生死，跨越过绝境。师兄为了送我们进青云宗，燃烧剑意而死；师尊为了救青霜，耗尽寿元而坐化；问心剑为了打开通道，自爆而碎。”

“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正因为失去过，所以我们更明白——有些路，明知是死路，也要走。因为不走，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他举起与洛青霜相握的手：

“这一次，我们不会分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话音落尽，归墟之眼突然光芒大盛！

碧蓝色的光华冲天而起，与虾仁的混沌之光、洛青霜的玲珑之光交织，在空中化作一道三色光柱。光柱中，隐隐有古老的颂唱声响起，仿佛在见证着什么。

碧海真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良久，长叹一声：

“三问……全过。”

他收起碧玉竹杖，对着虾仁和洛青霜深深一揖：“归墟宗守此规三千年，今日终见真意传承。两位，归墟之眼当归**，请收好。”

虾仁郑重还礼：“多谢前辈成全。”

碧海真人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蓝色玉简：“此乃南海通往中州的海图，标注了安全航线与各处险地。另外……”

他又取出一枚碧蓝色的鳞片：“这是我归墟宗的信物‘碧海鳞’。持此鳞前往中州‘听潮阁’，可获些许帮助。听潮阁虽非顶尖势力，但在中州人脉颇广，或许能为你们提供一些方便。”

虾仁接过海图和鳞片，再次道谢。

碧海真人摆摆手：“不必多礼。老朽只希望……你们能活着走到最后。”

他转身，看向归墟漩涡，声音悠远：

“三万年前，娲皇大人曾在此留下预言——当混沌与玲珑真正结合之日，便是此界命运转折之时。老朽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他回头，最后看了两人一眼：

“去吧，孩子们。中州皇城，天机阁……那里有你们要的答案，也有……你们要面对的真相。”

话音落尽，碧海真人的身影如泡沫般消散在雾气中。

礁石上，只剩下虾仁和洛青霜，以及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归墟之眼。

“我们也该走了。”虾仁轻声道。

洛青霜点头，两人御剑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按照海图所示，从南海归墟前往中州皇城，需要横跨整个南海，再穿过“迷雾海峡”，最后抵达中州大陆的南岸港口“望海城”。全程至少百万里，以他们的速度，即使日夜兼程，也需要一个月。

这一个月，将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

七日后，南海深处。

虾仁和洛青霜正在一片平静的海域上空飞行。这几日，他们按照海图避开了所有危险区域，一路平安。虾仁的伤势在龙血炼体和玲珑之力的滋养下，已恢复了七成，修为也稳固在了元婴初期巅峰。

洛青霜的玲珑圣体更是彻底稳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天然的道韵。她对水、冰法则的掌控越发精妙，甚至能在海面上行走如履平地。

“前面就是‘海龙群岛’了。”洛青霜看着海图，“据说这里是南海散修的聚集地，有许多坊市和交易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或许能打探到中州的消息。”

虾仁沉吟片刻：“也好。我们对中州的情况了解太少，若能提前知道些情报，也好做些准备。”

两人降低高度，朝着群岛方向飞去。

海龙群岛由上百座大小不一的岛屿组成，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方圆千里的海域上。最大的一座岛屿名为“龙首岛”，形似龙头，岛上建筑林立，坊市繁华，是南海散修的主要聚集地。

虾仁和洛青霜落在龙首岛的码头上。

码头上人来人往，修士们穿着各色服饰，修为从筑基到元婴不等。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和各种灵药、矿石的气息，混杂着讨价还价的声音，显得热闹而混乱。

两人刚一落地，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原因无他——他们的气质太特殊了。

虾仁虽然收敛了气息，但半龙之体带来的淡淡龙威，以及混沌之道那种包容万物的道韵，让他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洛青霜更是引人注目。玲珑圣体自带圣洁光辉，加上她本就绝美的容颜，不少修士都看得呆住了。

“两位道友是第一次来海龙群岛？”一个身材瘦小、眼睛精明的中年修士凑上来，笑容可掬，“在下‘包打听’，对此地了如指掌。需要向导吗？一天只要十块中品灵石！”

虾仁打量了他一眼，元婴初期的修为，气息虚浮，显然是靠丹药堆上来的。但这类人往往消息灵通。

他抛过去十块中品灵石：“说说最近中州有什么大事。”

包打听接过灵石，眼睛一亮：“道友问对人了！最近中州确实有件大事——三个月后，天机阁将在皇城举办‘天机大会’，广邀天下英杰参加。”

“天机大会？”虾仁心中一动。

“对！”包打听压低声音，“据说这次大会非同寻常，天机阁将开放部分宝库，让与会者凭本事获取机缘。而且……好像还和‘天道之门’的开启有关。”

虾仁和洛青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天机阁主动举办大会，还涉及天道之门……这绝不是巧合。

“还有什么消息？”虾仁又抛过去十块灵石。

包打听接过，声音更低了：“另外，最近中州皇城暗流涌动。暗影阁的势力渗透得很深，据说连皇族内部都有他们的人。而且……”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继续道：“据说魔井的封印，最多还能维持八个月。现在中州各大势力都在做准备，有的想阻止魔井开启，有的……想趁乱牟利。”

虾仁眉头紧锁：“八个月……比娲皇大人说的一年还要短。”

洛青霜轻声道：“或许……封印崩溃的速度在加快。”

包打听见两人神色凝重，又补充道：“两位若是要去中州，可得小心。最近海上不太平，有一伙‘黑鲨盗’专门劫掠前往中州的修士。据说他们首领是化神初期的修为，手下还有三个元婴后期，很是凶残。”

“黑鲨盗……”虾仁记下了这个名字，“多谢告知。”

他又给了包打听一些灵石，然后和洛青霜离开了码头。

两人在岛上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

深夜，客栈房间内。

虾仁盘膝坐在床上，手中握着归墟之眼，尝试以混沌之力探查其中的奥秘。

归墟之眼内部，那片海洋的虚影缓缓流转，每一次流转都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虾仁能感觉到，这枚宝石不仅仅是钥匙，更是一件难得的辅助修炼宝物——其中蕴含的水之法则极其精纯，对感悟水系神通大有裨益。

“或许……可以借此参悟一些水属性的混沌神通。”虾仁心中思索。

混沌包容万物，自然也包括五行。他之前一直侧重于混沌本源的包容特性，对五行法则的运用较少。但若能将水之法则融入混沌，或许能开发出新的手段。

就在他沉浸感悟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虾仁猛然睁眼，眼中灰芒一闪。

“有人来了。”他低声道。

洛青霜也感觉到了，玲珑冰剑已在手中。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月光下，三道黑影正从空中落下，落在客栈对面的屋顶上。三人都是元婴后期修为，身穿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条狰狞的鲨鱼图案。

黑鲨盗！

“就是这里？”为首的一个独眼大汉压低声音，“确定是他们？”

另一个瘦高修士点头：“错不了。那男的是混沌体，女的是玲珑圣体，特征完全符合。老大说了，活捉玲珑圣体，混沌体……死活不论。”

独眼大汉狞笑：“玲珑圣体……听说长得跟天仙似的。等会儿下手轻点，别伤着美人。”

三人悄无声息地朝着客栈摸来。

房间内，虾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三个元婴后期……真是送上门来的练手对象。”

他看向洛青霜：“你压阵，我来。”

洛青霜点头：“小心。”

虾仁推开窗户，纵身跃出，落在客栈前的空地上。

“三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他淡淡道。

三个黑鲨盗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出来了。

独眼大汉反应过来，狞笑道：“小子，识相的话就把那女娃娃交出来，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

“否则怎样？”虾仁似笑非笑。

“否则，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独眼大汉厉喝，手中多了一柄锯齿大刀，一刀劈向虾仁。

刀光如血，带着浓烈的腥气，显然饮过无数鲜血。

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一个祭出锁链，一个放出毒雾，配合默契。

面对三人的围攻，虾仁不闪不避。

他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混沌漩涡浮现。

“正好试试新领悟的……混沌水行。”

他心念一动，归墟之眼中流出一缕精纯的水之法则，融入混沌之力。灰色的漩涡瞬间化作深蓝色，散发出浩瀚如海的气息。

“混沌印·海纳百川！”

深蓝色的掌印迎向三人的攻击。

刀光、锁链、毒雾，在触及掌印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掌印去势不减，狠狠拍在三人身上。

噗！

三人同时喷血倒飞，撞塌了对面房屋的墙壁，倒地不起。

一掌，败三人！

虾仁收回手，看着掌心的深蓝光芒，眼中闪过满意。

混沌与水行的初步融合，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这一掌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归墟之眼的水之法则，以及混沌的包容特性，将三人的攻击全部“消化”后反震回去，相当于他们自己打了自己。

“走吧，”虾仁转身，对窗内的洛青霜道，“这里不能待了。”

洛青霜跃出窗户，两人御剑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恐怖的威压降临龙首岛。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光头大汉落在客栈前，看着地上三个奄奄一息的手下，脸色阴沉如水。

“废物！”

他抬手一抓，三人的元婴被他强行抽出，捏碎！

“混沌体……玲珑圣体……”

光头大汉——黑鲨盗首领“血鲨”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传令下去，封锁南海所有航线。我要让这两只小老鼠……无处可逃！”

他抬头望向虾仁和洛青霜离去的方向，舔了舔嘴唇：

“玲珑圣体……主上一定会喜欢的。”

夜空下，一场针对两人的追捕，悄然展开。

而虾仁和洛青霜对此还一无所知，正朝着中州的方向，全速前进。

前路，越发艰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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