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小公子救回来个男人。

那男人死缠烂打的，非要给小公子当夫人。

……

“你，你怎么能……虽然你确实，确实长得不赖，但我没打算娶亲，就算娶亲，也要是个姑娘。”

杜竹鸢眉头皱起，一张脸也皱着，把被人攥住的手往外抽，“你放开我吧。”

江维舟怎么可能放开他。

重来一次，江仙长近乎贪婪的看着曾被自己亲手推向深渊的弟子。

“阿鸢，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愿意，爹娘都不会说什么。”

这事人尽皆知，杜夫人一问，竹鸢就闹了个大红脸，“什么呀，娘！你怎么也听他们胡说！”

“这么看——”杜夫人打量着自家孩子，“你对他并无半点儿意思？”

竹鸢：“我当然——”

杜夫人：“那这样坏你名声的人，娘这就将他赶走！”

“别！”竹鸢飞快眨眼，又微微鼓起脸颊，嗫嚅，“他，他伤不是还没好吗，等他伤好了，我会让他走的。”

……

“江维舟！”

竹鸢兴冲冲的，带进来一身冷风，“下雪了！”

江维舟的伤好了大半，竹鸢不提让他离开，他也就一直在杜家住下去。

雪花飘落，竹鸢伸手去接，粉白一张脸仰起，埋在毛绒绒披风里，像是某种小动物，“像糖一样。”

雪化成水。

竹鸢反复试了好多次，都没办法叫雪花留在指尖。

竹鸢在看雪，而江维舟在看他。

“又化了！”竹鸢叹息，“雪到底长什么样子？”

江维舟住处冰雪不化，当初竹鸢蹲在屋外等他，看着飘落雪花的时候，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吗？

“低头。”

江维舟声音轻柔，他去牵竹鸢的手，“你看。”

雪花落在皮毛上，能短暂停留。

晶莹剔透的雪花脆弱易碎，上面枝杈清晰，竹鸢痴痴的看了好一会，才道，“好美……”

竹鸢跑到屋檐外转一圈，然后带着雪片儿回来，一个一个的观察他们的形态，跟江维舟比划着说他们的不一样。

竹鸢是个天真的孩子。

在杜家的时候，他几乎被保护的不谙世事。

谁对他好，他就会下意识的依赖谁。

爹娘对他好，赵二对他好，府内仆从都对他好，江维舟……对他也好。

暖烘烘的汤婆子递过来，赵二暗暗瞪了江维舟一眼，“少爷，风大。”

都怪这横插一脚的男人，之前少爷从来不会在外头待这么久的！万一生病了，老爷夫人又要忧心。

“江维舟。”

竹鸢抱着汤婆子，抬眼看向男人发白的英俊脸孔，“你……你，你跟我进来！”

夫人。

夫人……

从小就有娘的旧友调笑，“咱们小阿鸢长的如此俏丽，今后可要找个多貌美的夫人才般配呀？”

画本上许多神鬼妖狐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的叫人脸红心跳。

江维舟沉默又顺从的跟在竹鸢身后，直到竹鸢让他坐下，“你的伤，是不是已经好了？”

江维舟预感到什么，眨了下眼睛，“是差不多了。”

“……”

面对江维舟，竹鸢不知为何有种要抛弃小动物的罪恶感，他嗫嚅一下，试探道，“你也不能老在我家里呀，所以……”

江维舟直言不讳，“你想赶我走？”

“也不是……”竹鸢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他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我跟娘说过，你伤好了，我就会让你走的。”

“我不想走。”

一个看起来冷淡的人突然说出这样任性的话，竹鸢被噎了下，“你伤都快好了！而且你抓着我不放，我就救了你一命啊，你不能只因为这个赖上我吧？”

江维舟手指颤抖。

他真切的知道……原来没有那颗药，他根本就不可能顺利度过情劫。

泡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会祈求别人爱他，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他最多只会短暂的给予帮助，然后“残忍”的甩袖离开。

江维舟问不出口。

问不出“你难道不喜欢我吗？难道不爱我吗？”

于是沉默。

竹鸢不擅长拒绝人，也许是看到江维舟越来越苍白的唇色，他抿抿唇瓣，“虽然话本子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我不需要你那样。你……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那么轻易动心的人。”

江维舟：“……为什么？”

“这叫我怎么回答——”竹鸢又把汤婆子往怀里拢了拢，“我不知道，就是、就是觉得你很难跟别人……”

竹鸢咬了下嘴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其实在夜里他也会辗转难眠，在回忆起江维舟说“我可以跟你结亲”时，会心里砰砰乱跳。

可是这心动中，还夹杂着莫名的惶恐。

江维舟攥住拳头，指甲扎进掌心。

“算了。”竹鸢咧咧嘴，“你伤还没好，我们回去吧。”

江维舟：……

江维舟觉得自己的胸膛被撕开，那颗心脏血淋淋的跳动，他反反复复的后悔，于是手上拿着的那把刀就刺的更深，更深一些。

阿鸢比他更痛。

阿鸢说：你伤好了，我就会让你走的。

江维舟不想离开，他在迷茫中重新找到了阿鸢，找到了一个被爱的、没有被他欺骗过的、完整的阿鸢。

他还是奢望着跟阿鸢在一起，他错了许多，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弥补。

痛吧，再痛一些，再更痛一些。

血染红江维舟的手，染红他的衣袖，又流到地上，染红地面。

血腥味令人作呕。

江维舟久违的感受到脱力。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

直到听见脚步声。

是竹鸢的脚步声。

江维舟看着竹鸢焦急的、布满泪痕的脸，模糊的笑了下，声音微弱，“……我……伤还没好。”

“江，江维舟！”

竹鸢吓坏了，嘴唇颤抖，眼泪也滚下来，那伤口血肉模糊，光看着就疼的钻心，“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啊……”

江维舟没觉得太痛，他目光开始涣散，手指却抓在竹鸢衣袖上，留下几道血指痕。

……

“娘。”竹鸢手足无措，直到江维舟被抬进屋诊治，身体都还在颤抖，“他……”

杜夫人是过来人，过来人怎么会不懂。

她握着自家孩子的手，又将他搂在怀中，“阿鸢，你要自己拿主意，这种事情，谁都没法儿替你做主。”

“可。”竹鸢嗫嚅，他衣袖上的血迹仍在，“可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眼珠儿被泪水浸润，格外惹人怜，“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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