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舱内的幽蓝液体缓缓流动，如同母体的羊水，包裹着林夜（夜魇）残破的身躯。营养液与原力修复粒子透过皮肤裂痕渗入，勉强维系着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外界主控室的纷争与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隔着厚重的冰层，模糊而遥远。

意识空间内，灰烬之海不再绝对死寂。

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71:59:12】——如同无形的刻刀，将外界正在发生的残酷抉择，硬生生凿入了这片本应隔绝的意识空间。灰白的天空仿佛映出了主控室内光屏的影像，那能量流转图和冰冷的数字，悬浮于空，清晰无比。

林夜的意识体抬起头，冰蓝的数据流在虚幻的形体中加速流转，冷静地分析着那幅能量图。“最终协议…启动。弥迦融合矩阵。我们是核心。”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能量源：明黑城残存能源储备，以及…所有自愿共鸣的觉醒者原力。过程不可逆。成功率…未知。生存概率…接近于零。”

“哼，抽干所有人，换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真是…好算计。”夜魇的意识体冷笑，赤金的瞳孔盯着那“牺牲”二字，狂暴的戾气在虚影中翻腾，却因极度的虚弱而无法爆发。他感受到一种被摆布的巨大愤怒，无论是渊光的灭绝意志，还是弥迦的牺牲计划，他们都只是棋子，是工具。

“这是逻辑推演下的唯一最优解。”林夜平静地陈述，“以融合对抗融合。我们，以及弥迦，是已知唯一能对抗‘渊光融合体’的存在形式。”

“最优解？包括那些外面的人？那个小鬼…还有她怀里的崽子？”夜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他想起了小七担忧的眼神，想起了妇人怀中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火种。毁灭敌人他能理解，但将这一切都押上赌桌…

“概率上，他们的牺牲若能换取世界存续的微小可能，即是合理。”林夜的回答依旧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逻辑的绝对壁垒，正在被某些无法被计算的东西侵蚀。

“合理？”夜魇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意识体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扭曲，“那我们呢？林夜！我们屠了Z城，毁了S城，现在又要拉着整座明黑城，还有那些…可笑的、挣扎着想活下去的虫子们一起，去赌一个‘可能’？这就是你想要的…赎罪？”

“这不是赎罪。”林夜终于转过头，冰蓝的数据流凝视着夜魇，“这是责任。是我们拥有的、这身毁灭性力量所必须承担的…后果。”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同样巨大的、被理智强行禁锢的痛苦漩涡。“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弥迦的计划，是让这个‘错误’发挥最后的价值，去纠正一个更大的‘错误’。”

“错误…”夜魇重复着这个词，赤金的瞳孔中狂暴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迷茫。“所以，从始至终，我们就不该存在？”

“从逻辑和结果论上，是的。”林夜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

灰烬之海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那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敲打在两个意识体的核心之上。【71:43:08】。

就在这时，外界的声音和信息，透过那微弱的、与修复舱及城市网络连接的感知，更加清晰地传递进来。

主控室内，争吵并未完全平息，但一种悲壮的共识正在艰难形成。

“……老子烂命一条，从废墟里爬出来那天就赚了！与其被外面那些鬼东西变成养料，不如赌这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佣兵团长猛地一拍控制台，吼声通过内部通讯系统隐约传来。

“技术部全员…同意启动协议。能量导向和矩阵稳定…交给我们。”一位技术长老疲惫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守护者部队，愿为引导仪式护法，直至最后一人。”磐石沉闷如雷的誓言。

“黑蛇帮的崽子们听着！平时抢地盘归抢地盘，现在谁TM敢临阵脱逃，或者背后捅刀子，老子先清理门户！”一个帮派首领的咆哮。

“K爷…仓库里最后那批高能水晶…拆了给核心供能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属于城中一位吝啬的商会会长。

细碎的、嘈杂的、充满恐惧却又不甘放弃的声音片段，不断涌入。

紧接着，是一段更清晰的对话，来自医疗室外。

“小七，你去哪？”磐石的声音。“我去能量共鸣引导塔！”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倔强，“我的原力不强，但…但也能出一份力！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他…他醒了要是知道我们都放弃了，肯定会…”

声音渐远。

林夜和夜魇的意识体同时震颤。

那些声音，那些选择，愚蠢、冲动、缺乏计算、性价比极低…却像一颗颗烧红的炭，落入这片冰冷的灰烬之海。

“责任…后果…错误…”夜魇喃喃自语，赤金的瞳孔中，那迷茫的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毁灭狂暴的光芒，正在挣扎着亮起。那是龙图腾守护巢穴的本能？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选择了希望。”林夜轻声道。冰蓝的数据流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仿佛无法解析这种明知道死亡概率极高，却依然向前的行为逻辑。“即使那希望…渺茫如星火。”

“不是为了我们。”夜魇突然说，他抬起头，看向林夜，“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那个…可能根本没有的未来。”

“是的。”林夜承认。

“但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才能完成…‘责任’。”夜魇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那是一种风暴过后的死寂，一种认清了某种真相后的决然。

林夜沉默了片刻。“是的。”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倒计时无声跳动。【71:15:33】。

“林夜。”夜魇第一次用如此平和的语调叫出这个名字。“嗯。”“那个婴儿的火种…很暖和。”“…嗯。”“幻影的白光…很刺眼。”“…嗯。”“老K那家伙…算计到最后，还是赌了。”“…嗯。”“所以…”夜魇的意识体转向林夜，赤金的瞳孔中，所有狂暴、迷茫、愤怒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原始的、纯粹到极致的坚定。

“别死了。”林夜的意识体微微一震。冰蓝的数据流彻底停滞了一瞬。然后，那冰冷的、由绝对逻辑构筑的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一丝极淡的、属于“林夜”本身的情绪——或许是苦涩，或许是释然——流露出来。

“你也是。”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情告别。在这片象征着终极虚无的灰烬之海中，两个争斗、排斥、恐惧了彼此一生的意识，在这面对共同终局的时刻，因为外界那些“不理智”的星火，达成了最根本的、也是最简单的共识。

活下去，完成该做的事。

就在这一刻——嗡！外界，修复舱内，林夜（夜魇）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左眼冰蓝，右眼赤金，光芒虽依旧黯淡，却不再是一片死寂。那瞳孔深处，灰烬余烬重新点燃的微光，骤然稳定、明亮了一丝！

同时，他（他们）的右手猛地抬起，沉重地敲击在修复舱的内壁上！咚！声音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坚定！

医疗室内，守候的磐石和医护人员猛地一惊，瞬间围拢过来！“他醒了？！”“生命体征正在快速回升！原力核心开始主动吸收修复能量！这…这怎么可能？！”

主控室内，老K正对着一个争吵不休的小头目低吼，听到通讯器里传来的紧急报告，猛地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告诉技术部！核心载体已初步响应！立刻开始‘最终协议’第一阶段能量灌注！快！”

他结束通讯，猛地看向主屏幕上那冰冷的倒计时【71:02:11】，又环视周围或惊恐、或决然、或麻木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意味吼道：“都看到了吗？！那怪物还没放弃！你们呢？！”

整个明黑城，在这绝望的倒计时中，因为修复舱内那一声坚定的敲击，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能量塔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幽蓝的引导光束射向城市核心。残存的觉醒者们，无论派系，开始走向指定的共鸣区域，脸上带着恐惧，却一步步向前。武器充能，屏障被激发到最大功率。

最终的舞台，正在废墟之中，缓缓搭建。而核心的演员，已然睁开了双眼。


　　(https://www.20wx.com/read/584820/70099598.html)


1秒记住爱你文学：www.20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0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