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不可能的可能

    假扮的村田一路从荒坂塔最下层地下停车场走去，一路上都在回头张望。

    网络主控室现在虽然风平浪静，但身为「冒牌货」的她清楚，这座塔马上就要彻底封闭，直到武田孤注一掷的所谓希望出现为止。

    这座塔在凛和夜之城众人的操作下早已成为内部被白蚁蛀蚀摇摇欲坠的大坝，它无法抵挡任何的狂风骤雨，只能等待露西的那最终一击！

    随意找了一辆车黑掉系统的V撤去了伪装，一头柔顺的黑发在轻轻摇摆下披散下来，后视镜里眼尾除了一丝冷光以外更多地是如释重负的放松，以至于她还伸手打开了华沙当地的电台—一音乐品味并不如夜之城。

    「我还在持续监视，目前没动静。」

    V踩下油门，自动防卫武器看管下的停车场对于V而言简直是无人之境，很快这辆属于某个公司狗高层的时兴欧洲跑车已然被V开向了华沙的复杂城区。

    V突然从夜之城降临，如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在局势困顿不前以及武田对自己情报网过于自负的前提下，无疑是一记猛药。

    这个过程失败的概率极高，林跃测试过，但凡在荒坂塔中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黑墙化的行为特征模板都不能保住V。

    「V，开快点。」

    那头林跃的声音稍显疲倦。

    V本来还算轻松愉悦的心情在此刻咯噔了一下，但她不想用恼人的语气责问些什么，「谈崩了？」

    林跃在全息屏幕里摇头。

    「重锤私自瞒著太空的事情貌似被人察觉到了，基于此，我暴露了我在网络内的坐标。」

    这一句话无疑是个坏消息，不过也算在V的预料之内。

    「你能猜重锤要报复你就已经很大胆了，这样准确的估计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至于暴露，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吧？露西带什么出来了，你愿意这么争取时间？」

    林跃的回答让V提起了几分神。

    「很重要的东西。」

    V想宽慰几句之时林跃却说，「眼下重锤并不是最难处理的，华子如果发现最值得信任的部下要遭难，或者露西提取到的东西只是骗局，她绝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她要用什么方式，我还不知道，但我得二十四小时挂在网上了。」

    V轻声询问。

    「需要你的本体来么？」

    林跃再次拒绝。

    「即使重锤再如何更新自己的义体，他终究逃脱不了自己该有的宿命，我只是怕那个疯女人为了荒坂三郎的复活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候放弃任何利益都不为过。

    」

    说话间，V的后面就出现了车辆，荒坂内部遗留的信号读取手段也骤然失效。

    V眉头一沉，车子猛打方向，开始向著有著台阶的小巷子上方狂奔。

    「注意安全。」

    站在天台上方的林跃挂断电话。

    重锤的狂妄倒是在预料之内，只是如此保险的推进方式竟然还能被华子抓住尾巴，难道说欧洲存在著一支自己看不见的网军么？

    身影消失在夜幕的风雪中——不多时这处天台的上方出现了荒坂的卫队「哗啦啦！」

    一瓶全新还未开封的昂贵清酒被武田重重甩了下去。

    「告诉反情报部门的人，给我把任何有问题的都控制住——还有，找到可疑目标了么？」

    安排工作和询问的声音似乎非常平静。

    下属摇头。

    可总裁室外面到处都能看见的血红色警报让下属一时间愣住了，「请问具体要清查——哪些部门？」

    这一声无能至极的询问彻底点燃了武田健志的怒火。

    他只是如同失明的老虎一般怒吼！

    「去！」

    咆哮声让那家伙的肩膀下意识颤抖了几下。

    慌忙离开的下属让武田的郁闷到达了极点，他大口喘气一时间脑袋都在发懵。

    「华子小姐，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重锤和我的人都没有发现夜之城的那个狂徒来到了华沙？」

    武田想要咒骂，但他碍于华子是三郎代理人的身份把后半句「重锤就是个无用的机器」给咽了回去。

    华子似乎在操作著什么，听到这话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看了武田一眼，「好在那家伙只是可能出现，一个人想要在网络上完美躲藏——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或许只是借用网络跨过了大区的限制而已，无需担心，只要他的身体不存在于华沙就不会出现危险。」

    武田有些不放心。

    「可是之前重锤被打退了，那算是一次超越我们现有应对能力的攻击吗？」

    华子漠然道：「一个人能力再强，都需要义体和才智来适配，适当的时候我甚至会不惜代价来攻击我哥哥从欧洲这些懦弱之徒中抢来的网络通道—一倒是你，黑墙疑似相关relic的技术是否能提取到？哪怕不是那些，墙外和黑墙中留存的数据也是一笔巨额财富。」

    说到这儿武田脸上才算有了一丝血色。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吊了一口气。

    「希姆说大差不差了。」

    华子似乎是为了稳住武田一般轻轻叹了口气，颇为耐心地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武田桑。」  

    「你也要相信我们的能力，重锤不可控这件事我早就提醒过你，把他当做武器足矣，就如同赖宣那般对待它就足够了北美的事情进展不顺，父亲大人在指望著你，不要让他失望好吗？」

    武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悔恨般的鞠躬。

    「是在下心急了！」

    华子接著道：「不管怎么样，杀我父亲的凶手，只要他胆敢扛著如此高强度网络延迟跨区找你的麻烦，我们会精准定位这个暴徒的位置。」

    「造成网络瘫痪和崩溃的黑客之神」都是荒坂滚滚车轮下不起眼的一枚尘埃，更何况一个只会躲藏的老鼠。」

    武田觉得华子的信心似乎太足了一些。

    现在回过味来的他觉得自己多半已经钻进了那个敢于杀全球最强权势男人之人的圈套中，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想要找其他办法也为时已晚了。

    挂断电话的华子阴沉著脸起身。

    要不了多久——

    先不说武田反不反应的过来，那个家伙主动暴露网络信息的行为算是一场盛大的空城计，华子越来越惧怕那个叫做本名为林跃的男人了，以至于嘴里一直吐著生涩的中文似是要把这个名字连带它的主人一通嚼碎咬烂！

    华子通话的时候，下方还坐著这帮太空的遗老遗少，显然他们也知道了现在的境况。

    「诸位，不用指望武田能带来什么超越版本的科技，多半都是一些过时甚至需要大量精力解密的数据，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复活——荒坂大人。」

    「我们拿出华沙这个敌人最想要拿下的版块来做诱饵，就是为了在夜之城制胜并拿到赖宣躯体的，为此——我们已经丢失了太多。」

    众人似乎都记起来了某样事情，脸上都是受尽屈辱的模样。

    美智子低著眉眼，「那些在太空中把身体都进化成臃肿无用之物的怪人们（高骑士）拿走了我们太多东西了。」

    这位曾经执掌北美大区的高管只用一句话把众人的心思全部戳穿了，「姑姑，你说——他能上当么？」

    华子抿著唇久久不言语。

    下面的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在他们的眼里有种东西在无限放大那就是恐惧。

    用神乎其神来形容那个叫做凛的家伙再也合适不过了。

    「如果夜之城中那个神秘的网络武器真的受控于凛，我们的胜算到底有几成？三郎大人如果迟迟未能拿到属于自己的身体，届时我们要怎样？」

    历史证明，凡是包含有自私心的集体在面临失去首领或组织危机的时候，第一反应永远是挑选新的首领。

    然而在这个敏感场合下，华子是不会让这种话题的苗头占领这场商讨会议——

    「马洛德，我希望你注意，这里离地表足足有几万米。」

    那人察觉到身后安保的动作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华子小姐——那东西有没有可能是——」

    被华子一路从地表带上太空的本州科研团队中，有个女人年轻的过分，光从外表绝看不出她已经足足有七十多岁了。

    这正是在本州接触过林跃的那名医生。

    支支吾吾的话语率先引起了美智子的不满，「还请直说。」

    女人点头，说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哗然的猜想。

    「那若是凛自己呢？」

    「黑客在网络中引起的动静我认为需要重新评估」

    「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立马有人质疑了——

    其中甚至有人发出一阵笑声，显然那种东西即使是人才是最大的笑话，除非某个家伙的脑袋有好几个大型伺服器那么大，单单靠人的脑子绝对做不到。

    这是超乎认知以外的。

    若是有这种武器，荒坂早该输了不是么？新美国也不早该是赖宣的土地了么？

    华子显然也觉得这是个幽默的说法，毕竟这位在本州主攻意识和数字人格统一，并试图在relic上完成论证的首席心理与义体专家时常有著天马行空的想法。

    「诸位，这盘赌上我们在地表为数不多盟友的第一次反攻，决不允许失败。」

    「我很庆幸，在父亲专注于relic的过程中用我们最强的能力组建了【纳兹】，智库推测在这场华沙之争中，夜之城的赖宣必败！饶是他跟杀父仇人联合在一起！」

    到这儿，一向以平静如水，甚至可以用平和来形容的荒坂第一大小姐牙齿竟然咬的咯吱作响。

    「梦想家——」

    「我会让他们的梦变成业火烧不尽的地狱！」

    到了这儿众人似乎底气回来了一些，相互说笑著，似乎在畅想这一段屈辱历史过后能获得什么样超乎预料的成果。

    「我们的选择很多，在这儿我要给各位前辈，荒坂的肱骨们提一句；复活父亲大人的手段绝非赖宣身体这一条，这个秘密我先替各位保守，华子在这里谢过了。」

    在荒坂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在这样的会议场合下，地位尊崇且有著傲人身份的大小姐深深欠身埋下脑袋。

    刚柔并济，她比她的父亲还要懂维护稳定的诀窍——

    「武田健志这家伙——大小姐难道真的不打算给个机会么？」

    华子扬起头颅，「诸位，在某些事情成功的道路上必定带来牺牲，我敢保证武田牺牲了自己的所有，但绝对会合各位相聚。」  

    这会儿要说死了就死了？

    为荒坂尽忠是他应该？

    华子在某些事情上是完全可以变通的——她是典型地契合日本这个国家思维方式的女人，阴毒狡诈，却又不失礼数。

    为了进一步让这些流亡在外，几乎快要丧失信心的股东们重新相信荒坂，更是为了克制荒坂太空站内可能出现的哗变甚至是叛逃水晶宫的行为，华子用她黑客的巧思、荒坂近地轨道网络连接，再与获取地表信息的技术联合起来创建的智库进行了推演—一结果无疑是令人欣喜的。

    智库推演的结果认为，除非敌人知道北美才是爆发争端的主战场，华子以退为进的计谋不可能被识破。

    要是说得更清晰一些——

    「除非那家伙能够看到未来。」

    这是华子带著轻笑说出来的话。

    会议很圆满，除了地表的一条爪子和牙齿沾满了累累罪孽与鲜血的狗被卖掉以外，没什么损失——

    等到会议室清空，华子微笑的脸庞才缓缓沉了下来。

    「这帮吃饭还要靠地面接济的野蛮人（高骑士）太过恶劣，美智子，背叛与否从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握先机！」

    「你的父辈，我的父辈，甚至是我的祖父他们都懂一个道理，能赢的情况下礼仪毫无用处。」

    「猜猜欧空局那边是如何说的？」

    美智子显然有些懵。

    欧空局恨不得把太空的华子势力敲骨吸髓，还会诚心实意做交换么？这点美智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我把瑞士苏黎世的资金许诺给了他们——一成留给我们。」

    华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美智子的瞳孔都在震动。

    那几乎是荒坂家被冻结的最大一批资产，是真金白银！

    「不可以！姑姑！我们还要靠这些东西——」

    美智子的焦急溢于言表。

    华子只是冷淡地伸出手，缓步走到落地窗注视著那蔚蓝色的星球和她外壳那一层雾蒙蒙圣洁的光芒。

    「荒坂的发展史只有两个字，作为晚辈你知道么？」

    还未等美智子回答。

    「隐忍。」

    华子扬起下巴，这一场战争她从未设想失败，「该属于我们的，迟早可以拿回来，甚至可以让他们百倍奉还——」

    「传说中的十二天使，擅长网络黑客，传奇的AI猎人，还有她与超验AI交谈的有趣经历。」

    显然，华子已经在说欧空局许诺的好处了。

    「她拿著我们针对奥特的防火墙，会在北美大地随时盯著上线的讯号，我们——会用毁灭巴特莫斯的方式毁掉凛的一切！」

    美智子咬牙切齿，整个身体都在轻微颤抖。

    「姑姑，欧空局只派一个人么？」

    华子冷笑一声。

    「一个可能反杀敌人的强大诱饵，说不定可以不在违反国际法的情况下动用质量投射器——稳赚不赔的买卖，孩子。」

    「看看这一批曾经被人遗忘，让地表这些长时间妄图凌驾绝对制度之上的家伙们看看，真正维护我们权益的盾牌与利剑是如何运作的。」

    「凛会喜欢这个意外大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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