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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春溪寻旧迹,桃下遇故人


春溪畔的风带着三月特有的暖,吹得漫山碧桃簌簌作响,粉白的花瓣如雪花般簌簌飘落,铺在青石板路上,形成一条柔软的花径。沈清和与林墨沿着溪边小径前行,路面被晨露润得微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两旁的桃树伸展着遒劲的枝丫,花朵层层叠叠,如云似霞,恰如李景琛信笺中“如你当年鬓边的胭脂”的描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没想到这里的桃花真的这么惊艳,”沈清和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轻捻,花瓣的柔嫩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难以想象,近百年前,李景琛就是在这样的景致里,为苏阿沅栽下了三株碧桃。不知道那三株树,是不是还在?”

林墨放缓脚步,目光在前方的景致中细细搜寻。春溪畔的地势略有起伏,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是潺潺流淌的溪水,溪边散落着几处老宅遗址,大多已被草木覆盖,只剩下断壁残垣。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处被木质围栏保护起来的遗址上,遗址中央的空地上,孤零零立着三株长势格外繁茂的碧桃,树干粗壮遒劲,树皮布满沟壑,显然已有近百年树龄,枝丫上的花朵开得格外艳丽,与周围的桃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看那边,”林墨伸手指向那三株桃树,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那三株桃树的位置,刚好在老宅的窗下,与信笺中描述的完全吻合,应该就是李景琛当年亲手栽种的。”

两人快步走近,只见桃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木质铭牌,上面用隽秀的楷书刻着几行字:“民国二十六年,爱国军官李景琛为恋人苏阿沅植此三桃,见证烽火岁月中的深情。岁月流转,桃树常青,谨以此纪念那段跨越生死的爱恋。”铭牌的角落还标注着立牌日期,是五年前的三月,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菊,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显然刚有人来过。

“看来一直有人记得他们,”沈清和轻声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近百年的时光,足以让许多人和事被遗忘,但这份藏在桃花里的深情,却始终有人守护。

正当两人驻足凝视着桃树,试图从枝丫间捕捉当年的痕迹时,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淡淡的檀香。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藏青色斜襟旗袍的老妇人,手里捧着一个竹篮,正缓缓走来。老妇人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素雅的木簪固定着,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眼神却格外清亮有神,手中的竹篮里装着纸钱、香烛和一束新鲜的白菊,竹篮的提手上还挂着一块小小的绣帕,上面绣着几朵淡雅的桃花。

“你们也是来祭拜景琛和阿沅的?”老妇人走到两人面前站定,开口问道,声音温和舒缓,带着浓郁的江南口音,如同春溪的流水般悦耳。

沈清和点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回应:“是啊,我们在一本旧书里发现了李景琛先生写给苏阿沅女士的信,被他们的故事打动,想来看看他们当年生活过的地方,也算是替他们圆一个未竟的心愿。您看起来,似乎和他们很熟悉?”

“何止是熟悉,”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那三株碧桃,带着浓浓的追忆,“我叫周佩兰,是阿沅的闺中密友,也是看着她和景琛从相识到相恋的人。当年景琛奔赴前线后,我陪着阿沅等了一年又一年,看着她从青丝熬成白发,却始终没能等到那个人回来。这些年,只要桃花一开,我就会来这里看看,就像来看两位老朋友一样。”

周佩兰放下手中的竹篮,从里面拿出香烛和纸钱,在桃树下的空地上轻轻铺开。她的动作缓慢而虔诚,火光跳跃中,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望着桃树的枝丫,仿佛穿透了近百年的时光,看到了当年的景象,缓缓讲述起更多关于苏阿沅与李景琛的往事。

“阿沅和景琛是在春溪畔认识的,那年阿沅十六岁,刚从私塾毕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带着画板来溪边画画。景琛那时候刚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放假回家探亲,路过溪边时,被阿沅画中的桃花吸引,就那么站在她身后看了很久,直到阿沅画完才发现他。”老妇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景琛文武双全,性格却格外温柔,知道阿沅喜欢桃花,就特意从别处找来优质的桃树苗,亲手在她窗下栽了这三株。他说,桃花年年开,就像他对阿沅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景琛都会摘一朵最艳的,小心翼翼地插在阿沅的鬓边,笑着说‘我的阿沅,比桃花还美’。”周佩兰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阿沅那时候会脸红得像桃花一样,轻轻捶打他的肩膀,说他油嘴滑舌。我们这些朋友看在眼里,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着他们早日成婚,没想到……”

说到这里,老妇人停了下来,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后来战事越来越紧,景琛收到了部队的紧急调令,要奔赴台儿庄前线。出发前一晚,两人在这桃树下待了一整夜,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漫天的桃花。景琛说,等战争结束,他就娶阿沅,带着她去北平看长城,去杭州看西湖,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阿沅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亲手绣了三个月的平安符塞给他,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诀。”

沈清和与林墨静静地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心中满是感动与惋惜。烽火岁月里的爱情,总是带着这样的遗憾与悲壮,明明是最真挚的承诺,却终究抵不过时局的残酷。

“景琛牺牲的消息传来时,阿沅正在给桃树浇水,”周佩兰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浓浓的悲痛,“她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却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站在桃树下,从中午一直站到天黑。那天的风很大,桃花落了她一身,就像盖了一层花衣。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穿过鲜艳的衣服,每天就守着老宅,对着桃树发呆,要么就是坐在窗边画画,画的永远是这三株碧桃,却再也没有画过桃花插在鬓边的自己。”

老妇人点燃手中的纸钱,火光在春风中跳跃,映照出她脸上的泪痕。“后来解放了,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身边的人都劝阿沅再找一个,可她始终不肯。她说,景琛还在等她,她不能辜负他。就这样,她一个人守着老宅,守着这三株桃树,守着对景琛的念想,一过就是一辈子。直到十年前,老宅拆迁,她才在家人的劝说下搬到了养老院。”

“她走的那天,我去看她,”周佩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她已经很虚弱了,却拉着我的手说,‘佩兰,我要去见景琛了,他一定在春溪畔等我,那里的桃花,应该还像当年一样美’。她还让我以后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来替她看看这三株桃树,告诉景琛,她没有辜负他的等待。”

听完周佩兰的讲述,沈清和与林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们能想象到,苏阿沅在无数个日夜中,是如何对着桃树思念远方的恋人;能想象到,她在得知恋人牺牲的消息后,心中是何等的悲痛与绝望;更能想象到,她用一辈子的坚守,践行着对爱情的承诺。

“周奶奶,您放心,”沈清和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坚定,“李景琛先生写给苏阿沅女士的那封信,我们已经交给了他们的孙女苏念溪。苏阿沅女士虽然没能在生前看到这封信,但她在天上一定知道,李景琛先生到死都惦记着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周佩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欣慰:“真的吗?那太好了!阿沅一辈子都在遗憾,没能收到景琛的最后一句话。现在好了,她可以安心了。”

林墨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手机,打开苏念溪发来的照片,照片上是苏阿沅的遗像和那封泛黄的信笺,还有苏念溪与信笺的合影。“您看,这就是苏念溪,她是苏阿沅女士的孙女,现在在市博物馆工作,专门研究民国历史。她知道了祖父母的故事后,非常感动,也很想了解更多关于他们的往事。”

周佩兰接过手机,仔细地看着照片,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上苏阿沅的遗像,眼泪再次涌了出来:“阿沅老了,可眉眼间还是当年的样子。念溪这孩子,长得真像阿沅。能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孙女,把他们的故事传承下去,真好。”

三人一起在桃树下站了许久,任由春风吹拂着脸颊,花瓣落在肩头。周佩兰慢慢整理好祭品,对着桃树深深鞠了三躬,轻声说道:“阿沅,景琛,我来看你们了。念溪找到了景琛的信,你们的故事也被更多人知道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夕阳渐渐西斜,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周佩兰邀请沈清和与林墨去家中做客,说家里还藏着一些阿沅当年的画作和日记,或许能让他们了解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两人欣然应允,跟着周佩兰前往不远处的村庄。

周佩兰的家是一栋古朴的江南民居,白墙黛瓦,庭院里种着几株月季和兰花,开得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走进屋内,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画作,都是苏阿沅当年的作品,画的都是春溪畔的桃花,笔触细腻,色彩明艳,每一幅都透着浓浓的情意。

“这些都是阿沅年轻时画的,”周佩兰指着画作,眼中满是骄傲,“她的画工很好,当年在我们这一带小有名气。如果没有战争,她说不定能成为一名有名的画家。”

她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樟木盒,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本线装日记和一叠书信。樟木的香气混合着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带着时光的厚重感。“这是阿沅的日记,从她十六岁一直写到八十九岁,里面记录了她对景琛的思念,还有这些年的生活点滴。这些书信,是我们当年的通信,里面也提到了很多关于她和景琛的事。”

沈清和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本日记,扉页上贴着一张小小的桃花标本,已经泛黄发脆,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日记里的字迹,从娟秀清丽逐渐变得苍老遒劲,字里行间满是对李景琛的思念与牵挂:

“民国二十六年三月初八,景琛出发了。他说等战争结束就回来娶我,我信他。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可我却觉得没那么好看了,因为少了那个给我插桃花的人。”

“民国二十七年五月,桃花又开了。景琛,你在哪里?我很想你。今天佩兰来看我,说前线战事吃紧,让我不要担心,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愿你平安。”

“民国三十八年十月,新中国成立了。景琛,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好了,可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还在等你,等你带我去看长城,去看西湖。”

“公元一九八零年三月,我老了,走不动了,再也不能去春溪畔看桃花了。但我每天都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在桃树下的约定。景琛,我等了你一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

“公元二零一五年二月,我快要不行了。佩兰来看我,说我这辈子太苦了。可我不觉得苦,因为我心里有你。景琛,我要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在春溪畔等我。”

一页页翻下去,沈清和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本本日记,就像一条跨越近百年的时光长河,记录着一位女子对爱情的坚守与执着,也见证了一个国家从战乱到和平的变迁。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思念;每一句话,都让人动容。

林墨也拿起一叠书信,仔细翻阅着。这些书信大多是周佩兰与苏阿沅之间的通信,里面详细记录了苏阿沅在等待过程中的喜怒哀乐。有对李景琛的思念,有对时局的担忧,有生活中的困难,也有对未来的期盼。从这些书信中,能更清晰地看到苏阿沅的坚韧与勇敢,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她不仅要承受思念的痛苦,还要独自面对生活的压力,却始终没有放弃希望。

“这些日记和画作,还有那封信,都是非常珍贵的回忆,”林墨放下书信,轻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把它们整理出来,举办一个小型的展览,让更多人知道李景琛和苏阿沅的故事,知道那段烽火岁月里的深情与坚守。这样不仅能了却苏阿沅女士的心愿,也能让更多人铭记那段历史,珍惜现在的和平生活。”

周佩兰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眼中满是期待:“好啊!这个主意太好了!这样一来,阿沅和景琛的故事就能被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深情也能流传下去。我相信,他们在天上看到,也会很开心的。”

沈清和也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她看着手中的日记,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把这个展览办好。这不仅是对苏阿沅与李景琛的纪念,更是对所有在战争中牺牲的英雄和他们的家人的致敬。

离开周佩兰家时,夜色已经降临。月光洒在春溪畔的桃花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溪水潺潺流淌,像是在诉说着这段跨越近百年的深情故事。沈清和与林墨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满是感慨与感动。这一天,他们不仅找到了李景琛与苏阿沅的痕迹,更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与时光的厚重。

回到拾光旧书店,沈清和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林墨,两人连夜制定了展览的初步方案。他们决定将展览命名为“春溪桃语·烽火深情”,展品包括那封迟到的情书、苏阿沅的日记与画作、周佩兰提供的书信,以及李景琛与苏阿沅的旧照等。他们还计划邀请苏念溪一起参与,利用她在博物馆的资源,让展览办得更专业、更有影响力。

沈清和当即给苏念溪打了电话,将举办展览的想法告诉了她。苏念溪得知后,非常开心,当即表示愿意提供博物馆的场地,并帮忙整理相关史料和展品。“能让外公和外婆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苏念溪在电话里哽咽着说,“谢谢你们,让这段尘封的往事重见天日,也让外婆的心愿得以了结。”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和与林墨忙着整理资料、扫描日记和画作、设计展览海报,周佩兰也经常来书店帮忙,提供更多关于苏阿沅与李景琛的细节。老巷里的邻居们听说了这件事,也纷纷前来帮忙,有的帮忙打扫场地,有的帮忙制作展览手册,有的还主动提供了一些当年的老物件,整个老巷都弥漫着一股温暖而忙碌的气息。

展览定在三月底举行,恰好是桃花开得最艳的时候。开展前一天,沈清和与林墨再次来到春溪畔,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景琛与苏阿沅。桃树下,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仿佛是他们的回应。

“景琛先生,苏阿沅女士,”沈清和轻声道,眼中满是虔诚,“明天,你们的故事就要被更多人知道了。你们的深情与坚守,将会永远流传下去,被一代又一代人铭记。”

林墨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愿每一段深情都不被辜负,愿每一个故事都能被铭记。愿这春溪畔的桃花,永远见证这份跨越时光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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